《阳光普照的一天》里阿豪的短信，我读了三遍

世界上最公平的是太阳，这句话我记了好久，是《阳光普照的一天》里阿豪留给郭晓贞的短信里写的，这个故事把两兄弟的出身差异、性格底色和拧巴的家庭关系揉得特别紧，读的时候总觉得胸口堵着什么，像被大太阳晒得喘不过气，却找不到阴凉处躲。阿豪是家里的“太阳”，成绩好，待人温吞，连送郭晓贞回家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，可就是这样一个人，最后从楼上跳了下去，没人提前察觉半点异常，包括每天盼着他考上医学院的爸妈。
 
这本小说里的家庭关系真的太戳人了，阿和从小就被视作家里的“麻烦”，上国中就开始打架斗殴，后来和菜头一起砍伤了黑轮，进了少年辅育所。他爸爸阿文得知消息后，居然偷偷盼着他别出来，有人问起有几个儿子，永远只说有阿豪一个。阿豪呢，就被架在“完美儿子”的位置上，每天泡在补习班里，连稍微叛逆一点的举动，都只是和郭晓贞去一次动物园，跟她讲那个不一样的司马光砸缸的故事——司马光砸破缸，里面没有水，只有蹲在里面的自己。那时候郭晓贞还不懂，我读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奇怪，直到看到那条短信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阿豪早就撑不住了。
 
印象最深的就是阿豪自杀前那条短信的内容，我特意倒回去重读了一遍，他写“无论维度高低，每个地方一整年中，白天与黑夜的时间都各占一半”，还说去动物园那天太阳很大，所有动物都在找阴影躲，郭晓贞、阿和、甚至司马光都有阴影可以藏，只有他没有，没有水缸，没有暗处，只有阳光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。原来他说的司马光，从来都是自己。他每天扮演着温暖明亮的样子，可爸妈的期待像追光一样跟着他，连一点喘息的缝隙都没有。郭晓贞最后一次见他，是在动物园，他问她世界上最公平的是什么，那时候他眼里应该就藏着绝望了吧，可郭晓贞没懂，他爸妈更没懂，他们甚至不知道阿豪已经一个礼拜没去上补习班了。
 
阿豪的死是第一个转折点，葬礼上郭晓贞把短信内容告诉阿豪妈妈的时候，我才明白这本小说里的“阳光”从来都不是温暖的，是暴晒，是让人无处遁形的压力。阿豪死后，这个家好像才稍微清醒一点，阿文不再只当阿和不存在，可父子俩的关系还是僵得像块冰，阿和出狱后，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过，更别说坐下来好好聊聊。阿和倒是想重新开始，为了照顾怀孕的小玉和出生的宝宝，他白天去洗车，晚上去便利店兼职，妈妈也打算开一家发型店，日子好像在往好的方向走，可菜头的出狱，又把这一点点平静给打破了。
 
菜头是真的惨，当初是阿和说被黑轮欺负，他才二话不说跟着去帮忙，结果阿和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，他被判了三年，还要赔一百五十万。他和奶奶相依为命，根本拿不出这笔钱，最后房子被法院收走，奶奶被送到了养老院。出狱后他找阿和，不是真的想为难他，或许只是想讨一个说法，或许只是想让阿和记得当年的兄弟情。有个细节我记得特别清楚，菜头让阿和开着店里的宾利去送货，他想抽烟，可想起阿和说过不能在车里抽，就特意走到路边去抽，就是这个举动，给了一直跟着他们的阿文机会，阿文开车撞了菜头，菜头死了。
 
宇宙真美啊我c把这段写得特别克制，没有多余的情绪描写，只写阿文事后说“这次，他真的只有一个儿子了”。这句话像根刺，扎得人心里疼。阿文以为自己是在保护阿和，可他不知道，他的极端做法，只会让阿和永远活在阴影里。阿和到最后都不知道菜头的死是爸爸做的，他只是疑惑为什么菜头突然不见了，或许他到最后都在怪菜头纠缠不休，可他永远不会知道，那个愿意为他出头、愿意听他话不在车里抽烟的兄弟，已经被自己的爸爸亲手送走了。
 
小说去年完结了，结局没什么轰轰烈烈的和解，就是各自挨着日子过。阿和还在洗车行打工，每天一身水一身油，晚上回去小玉会留热饭，宝宝已经会叫爸爸了，他跟阿文还是没话说，偶尔饭桌上阿文递双筷子，他接了，也就算互动了。阿文照旧每天去工地上班，背更驼了点，以前总爱板着的脸，现在看着只剩累，菜头的事他没跟任何人说，连老婆都没提，就烂在自己心里。妈妈的发型店开起来了，就在家楼下，客源大多是街坊邻居，赚的不多，但够贴补家用，她偶尔会对着阿豪的照片发呆，发完呆就拿起剪刀给客人剪头发，手从来没抖过。黑轮还是少了只手，听说在夜市摆了个小摊卖烤肠，他爸后来也没再提赔偿的事，估计是知道菜头不在了，找不着人要了。
 
没人真正解得了脱的。阿豪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，书桌上的补习资料堆得老高，妈妈每周都会去擦一遍，却从来不敢动那些资料，像是动了就等于承认阿豪真的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