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识舟那句 “上车”，是《工地禁区》最不刻意的结局？

周牧攥着草莓站在方识舟家门口的样子，我翻页的时候总忍不住停下来。《工地禁区》的故事里，主角的出身差异本就像一道跨不过的坎，方识舟从小金尊玉贵，接手家里公司独当一面，连出柜家里都没人敢多管，而周牧高中毕业就辍学打工养弟弟，挤在出租屋里过活，这种天差地别的起点，偏偏被丧鱼揉进了一段拧巴又执拗的关系里，让整个故事读起来满是说不出的张力。
 
说实话，一开始我真没法理解周牧的做法，明明是小时候被方识舟送过钢笔、记了人家十几年的人，再次相遇却用那么极端的方式靠近 —— 月黑风高的工地里，趁着方识舟等司机的空档把人按住，后来又在工地巡查时再次强制，还拍了照片。
 
这本小说里最让我反复回看的，是方识舟找到周牧出租屋的那段描写。方识舟本来是带着怒气去要照片的，推开门却看见墙上贴满了自己的照片，从大学时的合影到现在谈生意时的侧影，密密麻麻占满了整面墙。周牧站在旁边，没有辩解那些强制的行为，只是讷讷地说 “小时候你送我钢笔，说让我来找你”，而方识舟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完全不记得这段过往。
 
我当时盯着这段文字看了好久，周牧的出租屋又小又暗，空气中飘着廉价洗衣液的味道，和方识舟住的宽敞房子形成鲜明对比，可就是在这样简陋的空间里，藏着一个人十几年的执念。他把方识舟的照片贴得到处都是，像是在给自己构筑一个专属的世界，哪怕这个世界里的另一个人对此一无所知。这种笨拙到近乎变态的喜欢，让我既觉得窒息，又忍不住想，他要是能换种方式表达，会不会一开始就少些伤害？
 
小说里的转折总在不经意间发生。方识舟报复性地打了周牧一顿，还逼他签了十年低薪的劳务合同，本想让这个伤害自己的人低头，却没料到周牧就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。每天守在他家门口，给他做饭，用自己省下来的饭钱买他爱吃的草莓，哪怕方识舟嘴上说着 “不需要”，把草莓扔在一边，下次周牧还是会照样带来。有一次方识舟带了别人回家，周牧二话不说就把人赶走了，那种不管不顾的占有欲，让方识舟又气又无奈，可醉酒后被周牧照顾时，他却没再推开。
 
还有那次去国外度假，遇到方识舟大学时喜欢过的白月光，对方当年为了前途抛下他出国，现在回来想复合，可面对风浪里独自驾着小船去孤岛找他的周牧，方识舟心里的天平终究还是倾斜了。白月光只会对着打不通的电话着急，而周牧会用最直接、最不管不顾的方式奔向他，这种差异，大概就是后来方识舟慢慢动摇的原因。
 
方识舟的家庭一直是他的枷锁，哥哥早逝后，妈妈把他当成替身，逼着他相亲，完全不管他的感受。这些心事他从没对人说过，却被周牧悄悄看在眼里。周牧不懂怎么安慰人，只能在他加班晚归时递上热饭，在他被妈妈催婚烦到时默默陪着。可两人的矛盾还是爆发了，周牧看到方识舟和白月光联系，又撞见他去相亲，自卑和不安让他再次失控，把方识舟关了起来。那几天周牧守在门口，给方识舟端水喂药，方识舟发着烧，嘴上骂着他 “疯子”，却没真的推开他递过来的粥碗。
 
等烧退了，方识舟才说，找白月光是为了托关系给周牧弄大学借读证，相亲是被妈妈逼得没办法才应付的。我看着那段对话，突然觉得周牧挺可怜的，他没读过多少书，不懂那些弯弯绕绕，只能凭着本能去抓自己想要的，生怕稍微松点手，方识舟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，再也不属于他。而方识舟也挺拧巴的，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周牧，却不肯直接说出来，非要绕那么多圈子，结果让两个人都受了罪。
 
《工地禁区》的结局没有什么盛大的场面，小说完结时，是方识舟开车去了周牧的出租屋。周牧还是老样子，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，手里拎着一盒草莓，看到方识舟的车，愣了半天没动。方识舟下车，没说什么好听的，只是把副驾驶的门打开，说 “上车”。周牧就真的坐上去了，手里的草莓盒被攥得有点变形，却没舍得放下。白月光后来回了国外，再也没联系过方识舟。方识舟的妈妈还是不怎么待见周牧，但也没再逼着方识舟相亲，偶尔方识舟带着周牧回家吃饭，她也不会直接赶人了。
 
那盒草莓真的贯穿了整本小说，从一开始周牧忐忑地递过去，被方识舟扔在一边，到后来方识舟会主动接过，再到结局里两人坐在车里，草莓的香味飘在空气里。丧鱼没写什么海誓山盟，就只是写了方识舟带着周牧回了自己的房子，周牧把那些贴满墙的照片收了起来，换成了两人一起拍的合影。他们还是会吵架，周牧偶尔还是会钻牛角尖，方识舟还是会被他气得头疼，但吵完架，周牧还是会给方识舟做饭，方识舟还是会记得给周牧带草莓。
 
小说的结局就是这样，没有改变世界的轰轰烈烈，就是两个人留在了一起，过着最普通的日子。周牧后来真的去读了夜校，方识舟会在下班之后去接他，两人走在路灯下，影子拉得很长。我记得书里最后一个场景，就是周牧拿着夜校的成绩单，有点不好意思地递给方识舟，方识舟看了一眼，没说话，只是把手里的草莓盒塞给他，让他赶紧回家做饭。那种平淡的样子，比任何承诺都让人觉得踏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