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岁岁合欢》里季茹的皮筋，缠了好多年吧

季茹左手腕上的红紫印子，我翻书的时候总忍不住多瞟两眼。《岁岁合欢》其实就是这么个故事，藏着她从小带大的家庭底色，也牵着她跟温谨之那点扯不断的关系——被成绩逼出来的不安，自己跟自己较劲的那些夜晚，到最后还是在温谨之递来的小兔子玩偶跟前，慢慢松了劲儿。真不是我过度解读，读到一半就觉出来了，这根本不是单纯写青春暗恋的，季茹那性子早被家里框死了，温谨之能出现，才算真的把那层框给砸开了点缝。
 
望舒写季茹家，是真没刻意卖惨，但那些小细节太扎人了。就说她四岁生日那天，想要广告里的小鸭子玩具，她妈严云直接就拒了，说那是不务正业，非得等她低头认错才肯罢休。后来她才后知后觉记清，那广告其实是浴缸，根本不是玩具，可严云那天的不耐烦，哪儿是因为一个玩具啊，明明是她爸季杰军又没回家吃饭。那天蛋糕有，新绘本也有，偏偏就是没人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，三个人的家，连顿凑齐人的饭都吃不上。打那以后，她再也没跟家里要过任何玩具，连情绪都学会往肚子里咽——中考失利那回，严云翻来覆去地说她，她明明已经拼了命补差距了，可指责还是躲不过，那段时间她甚至钻牛角尖，觉得自己考不好，好像就不配待在这个家里。
 
也是从那时起，她养成了用细皮筋弹手腕的习惯。每次出成绩的前夜，她都失眠，把皮筋套在左手腕上，一下一下地弹，轻微的疼痛能让她短暂放松。第二天手腕红紫一片，甚至破皮，家里却没人发现。这细节我来回读了两遍，不是觉得难过，是忽然懂了她后来为什么会觉得温谨之“安全”——她太需要一个能看见她藏起来的情绪，不会用成绩评判她的人了。转学后的季茹，在温谨之面前从不敢放肆，直到那天他们确定心意，她趴在他怀里说起小时候的事，鼻尖一酸就哭了，温谨之没追问原因，只是把自己买的小兔子玩偶都推给她，说“你喜欢都给你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，只要你别哭”。
 
这本小说里，季茹的转变从来不是突然的，温谨之的出现也不是偶然。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遇，季茹以为是十六岁那个深夜，昏暗的巷子里，她看清了温谨之的眼睛，从此记住了这个人。可温谨之的答案不一样，他第一次见她，是在幼年坠入深潭时，是季茹抓住了他。还有温谨之大哥葬礼上的那次重逢，五岁的季茹穿着黑色蓬蓬裙，在肃穆的场合里，突然扬着声音为六岁的温谨之辩解：“妈妈，他掉湖里去了！呼救的声音很大很大，我去花园找发卡的时候都听见了！” 那时候没人在意这个湿漉漉的小男孩，只有季茹看见了他的狼狈，替他说了话。这些藏在时光里的交集，早为后来的情愫埋下了伏笔。
 
时茵小狗生日会那天的事，我记得很清楚。他们本来要去参加，季茹却突然情绪崩溃睡了过去，温谨之直接给谢白桉发消息说不去了，只托他帮忙带季茹准备的小狗衣服。等季茹醒来，房间里黑乎乎的，她慌张地套衣服，温谨之进来提醒她谢白桉来取东西，她才红着脸说衣服藏在书包夹层，怕被妈妈发现。谢白桉来的时候，看见季茹通红的脸颊和快要被咬破的嘴角，憋了半天劝她“别太纵着温谨之”，季茹只是闷声点头。温谨之把谢白桉推出去时，那句“体力消耗有点大，现在补补”，看着像玩笑，却藏着他对季茹的纵容——他知道她的不安，所以愿意替她挡掉所有不必要的窥探，让她能安心做自己。
 
中考失利是季茹的第一个坎，那时候她把自己封闭起来，连交流都不愿意，直到开学遇到许洛和陆彦辰，消极情绪才慢慢压下去。而遇见温谨之，是她人生里最关键的转折，这个人让她敢说出自己的脆弱，敢承认自己的欲望，甚至敢做那些“离经叛道”的事。她跟温谨之说：“我长这么大，所有称得上离经叛道的事情，都是跟你。” 这句话里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，却藏着她全部的信任——她终于不用再靠弹手腕缓解焦虑，终于有人告诉她，她可以安心玩自己的，想要什么都可以。
 
小说去年完结了，结局里季茹和温谨之就那么留在了一起，确定了心意，说过“我们不会分开的”这话，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，就是细水长流地守着彼此。谢白桉还是老样子，跟温谨之该互怼还是互怼，可真心为他们高兴。季杰军依旧忙着工作不着家，严云大概还是老样子，更在意成绩多点，但季茹是真的变了，再也不是那个得靠弹手腕找安全感的小女孩了。望舒没写他们后来考去了哪所大学，也没提工作的事，就只写了当下的相守，还有那些藏在眉眼间的温柔。
 
我总记着季茹说自己脸盲，好多人都分不清，温谨之就跟她说“没关系，你记住我就好了”。其实哪儿用刻意记啊，从幼年潭边她伸手抓住他，到葬礼上她替他辩解，再到高中时一路相伴，温谨之早就在她心里扎了根。就像她手腕上那道印子，再深也会慢慢消掉，那些藏了好多年的不安和焦虑，也会在温谨之的陪伴里，一点点被抚平。《岁岁合欢》的结局里，没什么盛大的婚礼，也没有轰轰烈烈的承诺，就那句“希望我们年年如意，岁岁合欢”，大概就是他们最踏实的样子了。
 
季茹后来应该是再也不用皮筋弹手腕了，毕竟她找到了比疼痛更能让她安心的存在，比什么都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