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野水塘》里那只不肯闭眼的恶鬼，到最后也没松开手？

停尸房里那面乌黑的旗子，总在我脑子里晃。《野水塘》讲了这样一个农村出身、在大城市读大学的苏槐，在大二暑假接到弟弟苏黎溺亡的消息，回老家奔丧却发现弟弟变成恶鬼归来的故事。苏槐家看着就是普通农户，其实祖上是巫蛊世家，奶奶对这些邪祟的事情好像早有预料，一点都不惊慌。苏槐性格软，对弟弟从小就疼，大一做助教赚了第一笔零花钱，大半都给苏黎买了衣服，寄顺丰多花了二十块钱，还跟店家掰扯了半天，这些小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。苏黎生前也粘他，两人住一间屋，关系好得像一个人，甚至早就有了超过兄弟的情意，只是没说破。
 
我最忘不掉的是苏槐去给苏黎合眼的那段描写，小说里写得特别细。冰棺放在阴干的房间里，温度低得让苏槐连着打寒战，苏黎躺在里面，眼睛瞪得很大，一点都没有溺水尸体该有的浮肿，反而像安静睡着一样。苏槐摸到他皮肤的时候，冰凉僵硬还带着点莫名的腻感，他本来不敢看，可一想到这是从小拉着自己衣角喊哥哥的弟弟，就忍不住喊他的名字。
 
奶奶在背后拦住他，让他必须把弟弟的眼睛合上，说不然不能下葬。苏槐硬着头皮伸手，手指刚覆上去，就感觉手下的眼球缓缓转了转，突然对准了他，那眼神里是空茫，还带着一丝怨毒。就在这时候，房间角落里那面绣着暗红色花样的黑旗，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左右摇晃。我看到这里的时候，特意停下来翻回去再看了一遍，总觉得那股阴风好像能从字里透出来，苏槐没跑，只是僵在那里，他心里肯定又怕又念，不然不会明明感觉到不对劲，还舍不得撒手。
 
苏黎 “活” 过来之后，就不是以前那个听话的弟弟了。他一顿能吃八碗饭还不饱，眼神总是面无表情的，对苏槐有着极强的控制欲，知道他双杏的秘密，还强制和他发生关系。苏槐想过找懂这方面的朋友求助，可每次都被苏黎发现，根本逃不掉。后来苏槐才知道，这不是恶鬼上身，而是苏黎本来就是攻的转世，溺水后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—— 苏槐家祖上恩将仇报，把救过自家的攻致残囚禁，用他的血祭祀请神，攻化成恶鬼后，用鬼幡绑定了苏槐的命运，要永生永世缠着他。这件事像块石头压在苏槐心上，他开始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弟弟，还是那个被家族亏欠的恶鬼。
 
奶奶自始至终都没多解释，只是让苏槐当弟弟没死，别惹到他。苏槐就真的照做了，他给 “苏黎” 添汤，听他说谢谢，哪怕知道对方已经不是原来的弟弟，也还是忍不住对他好。有一次苏槐想起以前苏黎收到衣服后，给她转了三十块钱，说 “哥哥别生气了，这个钱我来出”，他那时候没要，还跟苏黎说等他考上大学就带他到处玩。这些回忆让他在面对恶鬼的纠缠时，总带着点补偿的心思，好像这样就能弥补弟弟早逝的遗憾。
 
小说完结得不算拖沓，结局里苏槐带着苏黎回了老家，把前世的真相说给了他听。那时候苏黎还没完全融合记忆，居然会嫉妒苏槐口中的 “鬼”，天天缠着要补偿。苏槐跟他表白了好几次，最后两人互通心意，把尘缘了断后，一起回了城里。奶奶留在了老家，没跟着他们走。匿名咸鱼把那种又阴湿又粘腻的氛围写得很到位，苏槐到最后也没真正逃离，反而心甘情愿留在了 “苏黎” 身边。他说 “是因为我也是一个怪胎，在那些不知廉耻的苟且里喜欢上了你”，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，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告白，却透着一股没办法的认命。
 
其实我到现在都在想，苏槐喜欢的到底是那个听话的弟弟苏黎，还是这个带着怨气缠着他的恶鬼。小说里没说清楚，也不用再说清楚了。他最后选择留下，不是因为家族的阴债，也不是因为被强制，就是因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，他都放不下。那面黑旗最后好像没再出现，或许是恩怨了结了，或许是被他们留在了老家。苏黎的眼睛终于闭上了吗？书里没写，但他握着苏槐的手，应该是不会再松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