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屋木凳与习题册，是《燥雨》最难忘的温柔

晏孝捷在老屋里蹲下来帮温乔捡散落的习题册时，我忽然反应过来，《燥雨》的故事从来都绕不开两人截然不同的出身，以及这份出身里藏着的性格底色。温乔的习题册边角都磨得发毛，纸页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，就像她紧绷着的人生——父母离异后母亲远走，父亲离世后只能跟着继母寄人篱下，继母带回来的陌生男人偶尔会凑过来搭话，她只能攥紧书包带低头躲开，把所有想逃的念头都压进刷题的笔尖里。而晏孝捷呢，明明是高干子弟，父亲是政府高官，却总爱往祁南二中门外超市的地下室钻，和一群人称兄道弟，可蹲下来捡本子时，指尖却干净得没有一点污渍，连习题册上的解题步骤都能一眼指出疏漏，偏偏这样的人，第一次见她就让兄弟当众喊她“嫂子”。
 
其实一开始我挺不解温乔的抗拒，直到看到继母在晏孝捷家当保姆，两人在雇主家走廊撞见的那段。温乔攥着洗好的校服外套，头埋得快抵到胸口，晏孝捷刚从外面回来，看到她就停住脚，身边的兄弟还在起哄，他却突然开口：“别吵，让她先过。”那是他第一次没直白地凑上去告白，也是温乔第一次没立刻躲开。现在想来，那时候的温乔大概是怕了，怕这份差距太大的靠近会让自己好不容易稳住的生活更糟，她的目标从来都很明确，考上警校，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家，至于爱情，从来都不在她的规划里。可晏孝捷不一样，他的人生里好像没什么得不到的，却把“考上军医大”和“追到温乔”并列成了必须成的两件事，这份直白里藏着的坚定，后来才慢慢敲开了温乔的壳。
 
印象最深的还是那间老屋，应该是晏孝捷找的地方，远离了继母家的嘈杂，也躲开了学校里的流言蜚语。那天温乔因为继母的事心情很差，坐在老屋的木凳上盯着习题册发呆，晏孝捷没像往常一样说些哄人的话，只是默默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桶，里面是他妈做的糖醋小排。他把筷子塞到她手里，自己则坐在旁边翻她的错题本，用笔在错题旁边标注出简便算法，嘴里还念叨着：“这道题你思路绕远了，考试的时候要省时间。”温乔咬着小排，眼泪突然掉在习题册上，晕开了墨迹，晏孝捷看到了，也没提，只是把自己的纸巾推到她手边，继续低头讲题，声音比平时放轻了许多。
 
就是这个场景，我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。没有夸张的告白，也没有刻意的安慰，可晏孝捷的在意就藏在每一个细节里——知道她没人好好做饭，就带家里的菜过来；知道她靠做题缓解焦虑，就默默帮她整理错题；甚至知道她不想被人看到脆弱，就假装没看见她的眼泪。而温乔的松动也藏在动作里，她没拒绝他的小排，没躲开他递来的纸巾，甚至在他讲题的时候，悄悄把凳子往他那边挪了挪。清冷学霸X高干子弟的设定，在这里没有变成俗套的救赎戏码，只是两个少年在彼此的世界里，小心翼翼地靠近，互相给对方一点安全感。这本小说里的感情，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，而是像老屋外面的雨，慢慢下，慢慢浸润，等反应过来时，已经刻进了骨子里。
 
他们的感情不是一帆风顺的，最让我揪心的一次，是两人恋情被晏孝捷父母发现的时候。他父亲把他关在家里，不准他再去找温乔，还让继母把温乔的东西都扔了出去。晏孝捷趁家里没人，翻窗跑了出来，淋着雨跑到温乔住的地方，却只看到她蹲在楼下，抱着自己的习题册发抖。他冲过去把她护在怀里，大声说：“我不管我爸妈怎么说，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，等考上大学，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！”温乔没说话，只是攥紧了他的衣角，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衣服里。那时候我真的怕他们就此分开，怕温乔会因为压力放弃，怕晏孝捷会因为父母的反对妥协，可好在，他们都没认输。
 
还有一次转折，是温乔生母回来的时候。她生母想带她去国外，说能给她更好的生活，还劝她和晏孝捷断了联系，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温乔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拒绝了，她去找晏孝捷，告诉他：“我不想去国外，我想考北京的警校，我想和你一起。”晏孝捷听到这话，直接把她抱了起来，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，嘴里反复念叨着：“我就知道，我就知道你不会走。”那时候的他们，眼里只有彼此，仿佛所有的阻碍都不算什么。也是从那以后，温乔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感情，会主动和晏孝捷一起去图书馆学习，会在他打球的时候，坐在场边给他递水。
 
高考完出成绩那天，温乔真的考上了北京的警校，晏孝捷也拿到了香港军医大的录取通知书。虽说隔着大半个中国，可他俩没断过联系，每天晚上都要视频，温乔会说警校的训练有多苦，队列要站到腿麻，射击要练到手抖；晏孝捷就讲香港的校园里有多少陌生的面孔，解剖课第一次上手时有多紧张。放假的时候，不是晏孝捷飞北京，就是温乔攒着假期去香港，来回跑也不嫌累。我记得有一段写，晏孝捷攒了俩月的周末假，偷偷飞到北京去看她，结果刚到警校门口，就碰到温乔被同学扶着出来，裤腿上全是血，说是训练时摔了，腿上缝了五针。他当场就急了，抱着温乔往医院跑，在病床边守了三天，给她削苹果都能把皮削断，换药的时候手抖得不敢碰，还嘴硬吐槽：“跟你说过多少次训练小心点，非要逞强，留了疤看你以后穿裙子怎么办？”温乔就笑他小题大做，说自己以后要当警察，哪能怕这点小伤，晏孝捷没接话，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，指尖都在轻颤，那点心疼藏都藏不住。
 
这本小说去年完结了，结局写的是他们二十七岁的时候——哦不对，应该是从十七岁动心开始，整整十年，最后领了证。温乔成了辖区派出所的民警，晏孝捷调回了北京的军医医院，俩人在北京租了套两居室，离温乔的派出所和晏孝捷的医院都近。结局里没写什么盛大的婚礼，就一个普通的傍晚，温乔下班回家，一开门就闻到了菜香，晏孝捷系着围裙在厨房盛汤，桌上摆着她爱吃的糖醋小排，还是当年老屋里他带过去的那个味道。俩人坐在餐桌前，温乔说今天出警碰到个迷路的小孩，费了俩小时才找到家长；晏孝捷就说医院来了个急诊病人，抢救了一晚上才脱离危险。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，跟当年在老屋里一起做题时的氛围，一模一样。那些以前拦着他们的，晏孝捷父母的反对，温乔家里的糟心事，到最后都成了过去，反倒让他俩更懂珍惜彼此。
 
说实话，我再回头翻《燥雨》的时候，还是会盯着老屋里那段看很久。晏孝捷不是突然就从混世魔王变乖的，他是为了能和温乔考上同一座城市的大学，每天泡在图书馆刷题，以前总去的地下室再也没去过；温乔也不是被他感动才敞开心扉的，是每次她被继母刁难、被同学议论的时候，晏孝捷都站在她身边，慢慢让她觉得，自己好像也可以不用那么紧绷，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。他们俩的目标其实一直都很清楚，温乔想逃开那个压抑的家，想靠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；晏孝捷想考上军医大，想一直陪着温乔，护着她。到最后，他们俩都做到了，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，却都活成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。
 
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，当年那间老屋还在吗？就是晏孝捷找的那个小房子，木凳是不是还放在窗边，温乔那本沾过眼泪的习题册，有没有被他们留着？可能早就被拆了吧，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。但那些在老屋里发生的事，晏孝捷递过来的糖醋小排，温乔悄悄挪过去的凳子，还有俩人低头做题时的安静，好像比结局的圆满更让人难忘。《燥雨》里的他们，从来都不是彼此的救赎，就是两个孤独的少年，碰巧找到了能互相依靠的人，一起慢慢长大，一起走到了最后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