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殊途》里阮昊在医院想的，全是程立的样子

阮昊在电话里说差点殉职那段，我反复倒回去看了好几遍。《殊途》的故事从来不是凭空讲感情，程立的阴郁底色和两人后来的决裂，早埋在他从小被妈妈打扮成女孩、被同学骂娘炮的日子里，而这段通话，刚好戳中了两人殊途里最拧巴的那个结。
 
其实程立一开始就没逃掉吧？他妈妈有严重的臆想症，恨透了他爸爸，就因为他爸爸心里藏着个男生，哪怕没实质关系，也被他妈妈认定是“恶心的同性恋”。后来他妈妈还开车撞残了追他爸爸的人，离婚后带着他过，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他身上，外公外婆也不疼他，连抚养费都要靠着压榨他爸爸，最后逼得他爸爸卖车卖房一无所有。这样的出身，让程立十七岁时就习惯待在阴冷的角落里，阮昊那束耀眼的阳光撞进来时，他第一反应不是靠近，是抗拒。
 
高二那次晚自习放学，阮昊从后面追上他，攥住他的右手，手心全是汗，从握手指到十指紧扣，就那么无声地走在昏暗小道上。平安夜学校停电，全班都在嬉闹，阮昊凑过来亲他，他能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声。那时候阮昊眼里只有他，总想着招惹他又对他好，可这份好，后来却成了压垮程立的稻草。阮昊跑去探望他妈妈，彻底点燃了引线，他妈妈认定儿子也是同性恋，无休止地谩骂他，外公外婆也彻底不要他了。程立没法再坦然接住这份感情，只能一味冷落，阮昊渐渐暴躁，两人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。
 
最让我堵得慌的就是程立寄“同性恋痊愈报告”那段，他是真的想推开阮昊吗？应该不是，只是他被家庭逼得没了退路，只能用最决绝的方式逼走对方。可他没想到阮昊会一气之下跑去当兵，等他追过去时，早就来不及了。后来程立转读了阮昊的专业，一个人守着那些回忆，慢慢熬出了严重的心理疾病。而阮昊在部队的日子也不好过，大二刚去的头几个月，每天体能训练再累，一闭眼就想程立，甚至后悔过，想回去读书，想和他一起做数学题。可他偏要逼着自己扛，一级一级往上升，出过大大小小的任务，受了不少伤，想程立的次数越来越少，少到他都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。
 
直到前年那次差点殉职，他躺在满是蚊虫和湿气的丛林里，感觉血一点点从身上流空，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想见程立。后来在医院捡回一条命，麻醉醒了全身都疼，他就靠着想程立撑着，想他打完球回来时程立逼他穿外套，想他上课睡觉被程立批评，想程立对他笑，想程立主动亲他。电话里他跟程立说“这辈子估计就栽在你手里了”，说想让程立亲口告诉他所有事，想每天给程立做饭，早上醒来能看见他，晚上回家他就在身边。可电话那头什么回应都没有，程立只是沉默，沉默得像当初那个在小道上被他攥着手的少年，却没了那点隐秘的温柔。我看到这里时停了好久，不是觉得难过，是觉得无力，程立的沉默里藏着太多东西，他的家庭，他的自卑，他怕再次被摧毁的恐惧，这些都让他不敢再回应，哪怕心里早就翻江倒海。
 
酆子息把这段对话写得特别克制，没有多余的情绪铺垫，就只是阮昊在电话里慢慢说，程立在那头静静听，可偏偏就是这种克制，更让人觉得揪心。这本小说里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狗血剧情，却把两个少年的挣扎写得很真，程立想逃离那个破碎的家，想抓住那束光，可又怕光会烧了自己；阮昊想守护程立，想和他好好在一起，可年少的冲动和骄傲，却让两人走上了岔路。
 
再见面时，阮昊已经退伍了，是实打实的军官，程立成了数学系教授，还是那副清冷样子，八年没见，俩人之间的隔阂真的堆得像山。阮昊回来就是奔着程立的，在部队里见多了生死，他早想明白了，自己这辈子离不过程立。程立其实也没放下，这么多年守着阮昊当年的课本，连专业都改成了和他一样的，就是没勇气回头。后来总算把当年的事说开了，程立才肯讲，那时候不是不爱，是怕妈妈再闹，怕外公外婆彻底断绝关系，更怕自己配不上阮昊。阮昊也改了，以前的暴躁劲儿全没了，对着程立只剩耐心，慢慢陪着他熬。
 
小说完结得很稳，结局里俩人就留在了一起，程立的心理问题慢慢好了，那些过去的疙瘩也都解开了。程立爸爸最后还是那样，一无所有，没什么着落，就像他这辈子的遗憾似的，在故事里淡得像道影子。没人再提当年的痊愈报告，也没人提丛林里的生死时刻，就只是一起过日子，早上醒来能看见对方在身边，晚上下班回家，桌上有热好的饭， exactly 是阮昊当年在医院电话里盼着的样子。
 
以前总以为《殊途》的“殊途”是俩人性格不合，后来才懂，是程立的家底子太烂，是年少那几步错路，把他们逼去了不同的地方。说实话我有时候会瞎想，要是当年阮昊没去碰程立妈妈那个雷区，要是程立没寄那份破报告，他俩是不是就不用熬这八年？可再想想又觉得，没那些拧巴，没那些错过，他俩大概也不会这么珍惜现在的日子吧。
 
结局里程立终于敢伸手抱阮昊了，不像当年在小道上那样，攥着手指不敢动，就只是稳稳地抱着，头靠在他肩上。那时候我才觉得，程立总算不用再躲了，不用再怕光了，他俩这趟殊途，总算走到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