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貂珰》里龙榻弑君那夜，卿云到底在想什么

龙榻上那杯毒酒递出去的时候，我才后知后觉，《貂珰》的故事从来都是绑着卿云的出身与那些要命的转折在写的——冷宫小太监的底子，注定了他每一步都要踩着人情或是刀刃走，而每一次变故，又都在把他往更绝的地方推。冻感超人没给过他半分侥幸，就像宫里从来没给过冷宫孩子半分暖意一样。
 
卿云一开始哪有什么宏图大志，无非是想在东宫站稳脚跟，不被人欺辱，怕自己长大失宠就想取代长龄，结果手段太嫩被一眼看穿，和长龄一起被逐出宫去。那段宫外的日子，是他难得的安稳吧？和长龄相依为命，哪怕日子清苦，总比在宫里看人脸色强。可这份安稳没持续多久，等他们重回东宫，一切都变了——太子李照对他的感情早就不是对小奴才的宠爱，而是带着占有欲的执念。卿云不是没想着逃，可他太清楚宫里的规矩，逃出去要么饿死，要么被抓回来更惨，索性就顺了李照。
 
只是他没想到，长龄会突然死了。那个陪他熬过宫外苦日子的人没了，他在东宫唯一的念想也断了。紧接着皇帝又横插一脚，硬生生把他从李照身边夺了过去。这本小说看到这里的时候，我真的暂停了好一会儿——卿云就像个物件，被太子抢，被皇帝夺，没人问过他想不想要。可他偏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，长龄的死像根刺扎在他心里，他要报仇，更要往上爬，要握自己的命，所以他转头就依附了皇帝，一边讨着皇帝的欢心，一边暗中积蓄力量。
 
皇帝给了他真心，却给不了他想要的权力，甚至在他提出要权的时候，满心都是猜忌。那种猜忌像冷水一样，浇灭了卿云最后一点对温情的期待。他转头和秦少英合作，又把长龄的弟弟苏兰贞当成替身，说到底，不过是想找个能帮他达成目的的靠山，想在这吃人的皇宫里，为自己谋一条生路。可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，皇帝的盛怒让他明白，依附别人永远都是徒劳，只有自己手握权力，才能真正安全。
 
最让我难忘的，就是他弑君那一段。他穿着皇帝给的锦缎睡衣，端着那杯掺了毒的酒，走到龙榻边，对着那个既给过他荣宠又给过他折磨的皇帝，轻声说自己是真的爱他，想再陪他睡一次。皇帝大概是信了，或许是不愿不信，就那样喝下了那杯毒酒。看着皇帝在自己怀里断气，卿云没有哭，也没有笑，只是静静地坐着，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闭上眼。等他醒来，新帝已经登基，是太子的哥哥李崇，而李照，早就掉进黄河没了踪影。这段描写我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，卿云那一刻的平静太吓人了，不是麻木，是历经千帆后的绝望与释然——他终于报了仇，也终于摆脱了皇帝的控制，可他也成了弑君的罪人，再也回不去了。
 
李崇登基后，没放过卿云，他给卿云下毒，刺激得他失去了记忆。失忆后的卿云像个孩子，被李崇圈在身边，可李崇的好都是假的，他巴不得卿云永远是个傻子，永远受他控制。还好秦少英救了他，在他最狼狈的时候，把他带出了皇宫。而李照，也没死，他从黄河里爬了上来，带着兵马回来找卿云。重逢的那一刻，没有太多温情，只有并肩作战的默契——他们要逼宫，要推翻李崇的统治，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。
 
逼宫那天，卿云看着李崇那张虚伪的脸，终于找回了所有的记忆，也找回了所有的恨意。他亲手杀了李崇，第二次弑君。这一次，他没有丝毫犹豫，因为他知道，只有李崇死了，他才能真正解脱。冻感超人把卿云的狠劲写得太透彻了，可这份狠，从来都不是天生的，是冷宫的苦，是长龄的死，是皇帝的猜忌，是李崇的折磨，一点点逼出来的。他的自私，他的算计，他的不择手段，都是为了活下去，为了握自己的命。
 
小说完结的时候，结局里卿云和李照在了一起。李照当了皇帝，没有独揽大权，反而愿意分权给卿云，封他做了异姓王。这大概是卿云最好的归宿了吧？他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力，不用再依附任何人，也有人愿意真心待他，给他人间烟火。长龄死了，皇帝死了，李崇死了，那些伤害过他的人，大多都不在了。苏兰贞因为他丢了指头，最后也没能善终，说到底，不过是权贵争斗的牺牲品，卿云或许有愧疚，但他也没办法，在这皇宫里，要么杀人，要么被杀，没有第三条路可走。
 
有人说卿云恶毒，可我真的没办法讨厌他。他从冷宫走出来，挣命似的活了二十几年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。他说“你喜欢我，我才喜欢你”，不是自私，是怕了，怕付出真心后又被抛弃，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又被打破。他不懂爱，却被强烈的爱恨牵引着，一步步走到今天。冻感超人没把他写成完美的主角，他有缺点，有算计，有狠劲，可正是这些不完美，让他变得鲜活又真实。
 
《貂珰》到最后，皇权依旧是那个能异化人的东西，李照、皇帝、李崇，都曾被它困住，唯有卿云，在历经种种磨难后，没有被权力吞噬，反而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。他站在皇宫的最高处，身边有李照，手里有权力，终于不用再害怕失宠，不用再看人脸色，不用再做任人摆布的物件。
 
只是每次想起龙榻弑君那夜，我还是会忍不住想，他端着毒酒的时候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？是想起了长龄，还是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颠沛流离？或许都有吧，或许那一刻，他什么都没想，只想着结束这一切，开启新的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