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师傅要我三更死》里曲三更始终没懂的杀父真相

曲三更跪在师傅冷无疾灵前烧纸的时候，我才后知后觉，《师傅要我三更死》的故事里，主角的出身从来都藏着和师傅的死结，他那股认死理的性格底色，更是把自己困在了二十年前的火灾余烬里。他打小就没了爹，娘说爹是救火死的，之后素不相识的冷捕快就常来家里照拂，后来干脆收他当徒弟，教他查案断案。在他眼里，师傅就是天，是撑起他孤儿寡母日子的靠山，所以师傅一死，他疯了似的要查凶手，哪怕顺着线索查到师傅可能和二十年前的纵火案有关，也不肯松口承认。
 
这本小说里的樊城，从来都不是什么太平地方。官差和乡绅勾连，访行打行藏着黑幕，二十年前陆家纵火案的真相被层层掩盖，当年的凶手们靠着赃款改头换面，有的成了体面的举人，有的当了县太爷。曲三更想做的从来不是什么大官，就是想当个像师傅那样的捕快——至少是他认知里那个正直的捕快，查清师傅的死因，守住师傅留下的名声，也护住身边的人。可他不知道，自己执着守护的一切，从根源上就是错的。
 
师傅的死是第一个坎。那天他赶到现场时，院子里的磨盘还抵着院门，师傅吊在房梁上，现场没有挣扎痕迹，只有一把不起眼的铜戒尺。他盯着那磨盘看了半天，突然想起之前查王夫子命案时，凶手也留下过类似的物件——那把戒尺上刻着“文言童子六七人”，是凶手小时候挨过王夫子的打，长大后又被师傅办过冤案，才蓄意报复。他顺着磨盘查到石匠，石匠说买主戴着斗笠，留着长胡子和修长的指甲，这线索像根刺，扎在他心里拔不掉，因为他隐约想起，师傅有个旧识，恰好是这副模样。
 
再后来，宋典史的死成了压在他心上的另一块石头。宋典史是真心教他查案的人，知道不少当年的内情，可就在快要摸到真相时，被凶手设计陷害。曲三更看着宋典史被押赴刑场，监斩官喊出“时辰到”的那一刻，刽子手扯着宋典史的辫子，刀光一闪，人头落地，血像喷泉似的从腔子里冒出来，观刑的人还在欢呼，他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。他明明知道宋典史是冤枉的，明明有机会再查，却被师傅的死因绊住了手脚，最后只能看着宋典史的尸体被乞丐剥走衣服，像扔个破坛子似的扔在一旁。那天晚上，他坐在砂锅居，点了一碗鱼头豆腐，就像师傅当年带他来的时候一样，可师傅不在了，宋典史也不在了，他第一次怀疑，自己查案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 
最让我停住翻页的，是他和母亲的那段对话。那天他查到师傅藏着大量赃款，那些银子上还沾着二十年前的烟火气，他跑回家问娘，“师傅和爹当年到底认不认识？”娘坐在炕沿上，手里的针线停了停，眼神飘向窗外，“不认识，火灾后他才突然来帮我们。”他又问，“爹真的是救火死的？”娘没说话，只是抹了把眼泪，把缝好的衣服递给他，“别查了，好好当你的捕快，安稳过日子。”他盯着那件衣服，指尖攥得发白，却没敢再问。我重读这段的时候，特意停下来看了半天，棺木把那种压抑写得太真实了——他不是没怀疑过，只是不敢信，不敢承认自己敬爱的师傅，可能和父亲的死有关。
 
他最后还是和薛举人联手，杀了知县。知县是当年纵火案的主谋之一，也是杀师傅的凶手，可他到死都不知道，师傅不仅参与了当年的纵火案，还是亲手杀死他父亲的人。师傅当年为了帮陆直一伙掩盖罪行，杀了救火的父亲，之后又因为愧疚，才一直照拂他们母子。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，忠叔早在二十年前就没了，陆直到死都不知道那个被师傅杀死的更夫，就是曲三更的爹，最后陆直杀了知县，自己也自杀了，柳十七被县令用火枪打死，当年的凶手一个个落网，可最核心的真相，却永远埋在了土里。
 
小说去年完结了，结局里曲三更还留在樊城当捕快，和冷桂儿在一起了。他大概到最后都觉得，师傅只是帮凶手逃了官司，只是心怀愧疚才照顾他，从来没想过，自己执着要报的仇，对象其实是杀父仇人。樊城的秩序慢慢恢复了，街上又开始热闹起来，砂锅居的鱼头豆腐还是老味道，可他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，坐在师傅对面，狼吞虎咽地吃饭了。
 
有时候我会想，他要是知道了真相，会怎么办？可转念一想，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了。那些被掩盖的真相，那些没说出口的愧疚，就像二十年前那场没烧干净的火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，一直燃着，烧尽了师傅的一生，也困住了他的一辈子。他站在樊城的街头，看着来往的行人，手里握着师傅教他用的捕快腰牌，大概还在想，自己没辜负师傅的期望，成了个正直的捕快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