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铜雀锁金钗》里金燕堂的那面碎镜子

金燕堂柜子上那面被打碎的镜子，我看完好久都没忘。《铜雀锁金钗》的故事里，许杭的出身和他跟段烨霖的纠缠始终拧在一起，从绮园被接进小铜关开始，就没真正松过劲。他本是鹤鸣药堂的小公子，家破人亡后被逼学戏，藏在戏服底下的全是复仇的心思，段烨霖以为锁住了只金丝雀，殊不知是把带刺的金钗，这两样揉在一处，才撑得起整个民国乱世里的挣扎。
 
少棠把民国的乱写得很透，贺州城里有段烨霖这样守着百姓禁鸦片的司令，也有汪系、袁家那样私卖鸦片、亲日通敌的势力，各方盘根错节，人命不如草芥。许杭就借着段烨霖的权势藏在金燕堂，表面上是治病救人的大夫，背地里用金钗了结一个个仇人，胸口插着金钗的死者成了贺州城的阴影，可段烨霖从来没怀疑过他，哪怕所有人都在说许杭可疑，他也只会护着。
 
许杭被章家劫去上海时，在段烨霖的命和仇人章尧臣的死之间选了前者，那时候我以为他对段烨霖总该有几分不一样了，可回来后染上毒瘾，他还是想着把人推开。他怕自己的毒瘾连累段烨霖，更怕复仇的心思被戳穿后连这点虚假的靠近都没了，就故意装出冷漠的样子，千方百计驱赶段烨霖。直到蝉衣断了小指跪在段烨霖面前求情，那点硬撑的伪装才破了口子。
 
我翻到这段时特意停了停，小说里写许杭醒过来时浑身发软，从地上爬起来找水喝，水缸里的水喝得他呛咳不止，转头看见柜子上的镜子，里面映出的人影让他笑出声，说自己就是个短命的烟鬼，是报应。然后他一拳砸上去，镜子碎了，血滴在碎片上，他抱着胳膊缩在地上，说死在金燕堂也是不差的归宿。这段描写太扎心，他明明一辈子都在求活、求复仇，却在这一刻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了，连自欺欺人都懒得做。
 
段烨霖踹开金燕堂大门时，阳光刚好照在许杭的血渍上，他二话不说抱起人就喊医生，听说医生在给洋人看病，当场就说要亲自去抓。许杭还在嘴硬，说不用他救，说他进来就输了，段烨霖却不吃他那套，只说“你现在这么狼狈靠在我怀里，以为赢得很漂亮吗”。他守了许杭两周，寸步不离帮他戒毒，说两周后带兵集合备战，要在中秋前攻击日寇。那时候贺州城的援军还没到，日军的攻势越来越猛，段烨霖心里清楚这一战九死一生，却还是先守着许杭戒完了毒。
 
订婚宴那天的变故也算一个转折，袁森设计利用许杭杀段烨霖，结果反被人弄得半身不遂，再也说不了话，凶手还是没找到，只留下一支金钗。那时候段战舟还没失去丛林，顾芳菲和原野也还没经历后来的波折，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波会过去，却没想到这只是日军入侵的前兆。段战舟后来替兄赴死，说自己只是想丛林了，他到死才明白自己有多爱那个被他误会折磨的人，就像段烨霖直到看到许杭香囊里的当归，才懂他藏了多久的心意。
 
许杭的香囊里从来不是段烨霖喜欢的芍药，而是当归，他守着贺州城不肯走，就是因为段烨霖说过要守护这里，他怕自己走了，段烨霖就没了寄托，再也不回来了。日军攻打贺州城时，段烨霖下地道点燃炸弹，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，许杭穿上戏服去绮园刺杀日军头目，筋疲力竭被围困时，是原野带着军队救了场。他发疯一样找段烨霖，最后在金燕堂门口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，这一次，他没再躲，主动踏出大门投进了段烨霖怀里。
 
小说完结后，结局里的人各有归宿。段烨霖没死，段战舟替他赴了死，和丛林团聚在了另一个世界。顾芳菲和原野最后走到了一起，成了两对HE里的一对。许杭和段烨霖回了许杭的故乡，开了药堂和武馆，武馆里受伤的人都被送到许杭的药堂医治，倒也算安稳。贺州城守住了，日军的攻势被打退，百姓终于能回到城里过日子，那些曾经的恩怨情仇，终究被乱世的硝烟冲淡了些。
 
《铜雀锁金钗》里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，许杭为了复仇不择手段，却在最后选择守护贺州城的百姓；段烨霖强取豪夺，却始终守着对许杭的真心和对一方百姓的责任。我有时候会想，许杭砸镜子那一刻，是不是也后悔过用复仇捆绑了自己一辈子？是不是也盼着能像结局那样，安安稳稳地开一间药堂，不用再藏着尖锐的锋芒？
 
结局里的金燕堂应该还在吧，柜子上的镜子换了新的，阳光照进来时，再也不会映出那个绝望的身影。许杭和段烨霖守着药堂和武馆，日子过得平淡，再也没有金钗染血，没有毒瘾折磨，只有彼此和安稳的岁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