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《海港病人》的结局，总想起他喂海鸥时抖的那只手

《海港病人》，主角是个没爹没妈、从小在码头混大的年轻水手，性子野得像没拴绳的狗，兜里永远揣着半块干硬的面包，住的是码头边漏雨的铁皮棚子，在那个靠海运和走私撑起来的小城，他连个正经的身份牌都没有，更别说什么社会地位了。雀眠在书里把他写得特别拧巴，明明怕黑怕到晚上要把灯开一整晚，却偏要往最危险的走私船里钻，他总说想攒够钱买艘自己的小渔船，不用再看船老大的脸色，不用再被海关的人追着跑，其实说到底，他就是想逃离那个一闭眼就全是海水和血腥味的码头，想守护住自己唯一记得的、小时候妈妈给他编的那个草绳手链，哪怕那手链早就磨得只剩半截了。
​
这小说里的小城被分成了两块，码头区是走私犯和水手的地盘，富人区则是那些靠海运发家的老板们住着，两边的人几乎不打交道，唯一的交集就是码头的交易，而主角就夹在中间，既被码头的人排挤，又进不了富人区的门。他跟着一个叫奎因的爱尔兰老水手混饭吃，奎因教他开船，教他怎么躲海关，也带着他做过几次走私的活，本来他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，直到他在一次走私中被鲨鱼咬了腿，躺在医院里差点死掉，醒来后发现奎因卷走了他所有的钱跑了，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，那天他坐在医院的床边，把那半截草绳手链攥得死紧，指节都泛白了，却没掉一滴眼泪。
 
后来他好不容易养好伤，回到码头却被以前一起混的人欺负，说他是个没用的瘸子，他跟人打了一架，被打得头破血流，最后是一个叫霍克的富人把他带回了家，让他做了庄园的杂役，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富人区，也是他命运的转折点。再后来，他在霍克的庄园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木箱，里面装着一些旧照片和一封信，他才知道霍克其实早就认识他的妈妈，而他的妈妈当年就是因为拒绝了霍克的追求，才被人推下海淹死的，这个真相让他整个人都懵了，他坐在庄园的台阶上，对着那封信看了整整一夜，连霍克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都没察觉。
​
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在霍克庄园的海边喂海鸥的那段描写，书里写他坐在礁石上，手里捏着一把面包屑，因为被鲨鱼咬过的腿使不上劲，他只能慢慢把胳膊抬起来，那些海鸥一开始不敢靠近，只是在他头顶盘旋，他就那么举着胳膊，一动不动，直到第一只胆大的海鸥落在他的手腕上，啄走了一粒面包屑，他的手猛地抖了一下，却没把海鸥赶走，反而把剩下的面包屑都撒在了地上。
 
他看着那些海鸥抢食的样子，嘴里低声念叨着 “我妈以前也喜欢喂海鸥”，然后就那么坐着，直到太阳落山，海风吹得他的头发都乱了，他也没动。我看到这段的时候，特意停下来翻回去看了好几遍，不是因为写得多好，而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他之前在码头被人打的时候，哪怕被按在泥里，他都没喊过一声疼，可现在就因为一只海鸥落在他手上，他的手却抖了，那种藏在骨子里的脆弱，一下子就露出来了，原来他再野再横，也还是个没了妈妈、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清的孩子啊。这小说里的细节总是这样，不声不响地戳在人心里，你以为他是个硬邦邦的糙汉子，可转眼就能看到他心里的窟窿。
​
后来他在霍克的庄园里待了一段时间，霍克告诉他，当年他妈妈并不是被人推下海的，而是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女孩自己跳下去的，只是因为霍克的情敌从中作梗，才让这件事变成了一桩悬案。他知道真相后，并没有去找那个情敌报仇，而是去了妈妈当年落水的地方，把那半截草绳手链扔进了海里。小说完结的时候，他还留在霍克的庄园里，做了庄园的看船人，每天早上都会划着小船去海上转一圈，喂喂海鸥，晚上就回到庄园的小屋里，把灯开一整晚。结局里他还是一个人，没跟谁在一起，也没离开那个小城，奎因后来被海关抓住了，判了十年刑，霍克则一直住在庄园里，偶尔会跟他一起坐在海边喝酒。这个小城的走私活动因为海关的严打收敛了很多，码头区的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打打杀杀，算是恢复了点平静。
​
他那天把草绳手链扔进海里的时候，其实可以把它留下来的，毕竟那是他妈妈唯一的念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