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野蛮生长》里许野对着复读机说话的样子挥之不去……

《野蛮生长》的故事里，主角的出身和人物关系几乎是缠绕在一起推进的，很难单独拎出来说，所以这故事读起来总觉得很扎实，不是那种靠情节堆砌起来的悬浮感。许野从云水湾出来的，那个地方闭塞到买东西都要坐半天牛车，他小时候就跟着奶奶过，要放羊、爬树摘枣，还得应付偷家里钱的爸爸，这样的出身让他一开始就带着股野劲，可程玦的出现又给了他不一样的念想。堆玉笔下的这些人物，好像从来都不是孤立的，他们的性格里藏着出身的印记，又被身边人的出现慢慢改变着。
 
其实我记不太清太多连贯的情节，唯独对许野抱着那个旧复读机的场景记得很清楚。程玦走的时候留给了他三样东西：一本书，一个复读机，还有一个少了后四位数字的电话号码，临走时还写了句话，说离别的意义是告诉人有些时光是限定的，但美好可以延长，让他好好长大等着相遇。这本小说里，这段告别写得很克制，没有大哭大闹，可就是这种克制，让后面许野的坚持显得更让人在意。他把复读机当成了程玦的影子，没人的时候就对着它说话，说自己今天背了多少单词，说放羊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，说他又去省城找了多少家医院。
 
有一次他打工赚的钱被小混混抢了，晚上缩在潮冷的地下室里，没哭也没骂，就反复按着复读机的播放键，听里面程玦以前教他读英语的声音，一遍又一遍，直到电池没电自动关机。他就那样抱着没电的复读机坐了一整晚，天快亮的时候才起身，把复读机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面，然后去菜市场找了个帮人卸菜的活。这段描写我重读了两遍，不是因为写得多好，是觉得许野的所有念想都寄托在一个小小的复读机上，那种说不出来的执拗，都藏在这些小动作里。
 
许野想走出去，想找到程玦，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，程玦说要读书，他就拼了命地学，从县高中考到市大学，期间做了无数份兼职，刷盘子、卸货物，怎么能赚钱就怎么来。他还拿着那个不完整的电话号码，一遍遍地排列组合拨打，前前后后打了一万个都没人接听，可他还是没放弃。后来程玦因为过失杀人入狱七年，出来后成了碳素厂的烧炉工，脸上多了疤，整个人也变得沉郁，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。这对许野来说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吧，他找了那么多年的人，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。还有一次，许野在碳素厂找到程玦的时候，程玦不肯认他，还说了很难听的话，让他赶紧走。许野没走，就站在工厂门口等，从中午等到天黑，直到程玦下班出来，他才上前，把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张两人小时候的合照递了过去。
 
这本小说里的人物关系很简单，却很戳人，许野对程玦的守护，不是靠嘴说的，是靠年复一年的坚持。童骁骑和小陈是许半夏的兄弟，他们跟着许半夏一起收废钢、闯生意，童骁骑为了帮许半夏出头，把那个骗她钱养女人的男人阉了，自己也因此入了刑三年。许半夏在童骁骑入狱后，为了自保，故意增肥，还养了三只德国牧羊犬，走到哪里都带着其中一只叫“漂染”的狗当护卫，她的泼辣和仗义，都在这些具体的事情里体现着。
 
小说完结了，结局里许野最终还是和程玦留在了一起，他们没有去大城市，而是回到了云水湾。程玦的抑郁症慢慢好转，开始帮着村里的孩子辅导功课，就像当年他爷爷做的那样。许野则在村里开了个小杂货铺，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奔波。童骁骑从监狱出来后，性格沉稳了很多，继续跟着许半夏做事，成了她的得力帮手。许半夏的废钢生意越做越大，还开辟了国际钢铁进口业务，最后成了钢厂的董事长。堆玉在结局里没有写太多轰轰烈烈的场面，都是些平淡的日常，却让人觉得很踏实。我有时候会想，许野对着复读机说话的那些夜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