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烂栀子》里那捧枯栀子，到结局都没再开一次吗？

我盯着书桌上摆着的干花栀子愣了半天，突然就想起《烂栀子》里女主把栀子埋进院角泥土的那个画面。《烂栀子》讲了这样一个出身江南没落商贾之家、性格里带着股拧巴的倔劲的少女苏枳，在民国年间的沪上挣扎着守住家里仅剩的栀子园，又想逃离被家族安排的联姻命运的故事。雀眠在写苏枳的时候，总爱抓着她手指的动作写，我记得有一段是苏枳第一次去沪上的洋行找管事谈栀子园的销路，她捏着衣角的栀子手帕，指尖把帕子上的丝线都磨得起了毛，嘴里却还硬邦邦地跟管事说 “我家的栀子膏，不比洋人的香精差”，我看到这里的时候特意停了停，倒回去又读了一遍，总觉得这动作写得太实了，就像真的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陌生的洋楼里，明明心里慌得很，却还要撑着一口气护着家里的东西。
 
苏枳的家里早就败落了，父亲卧病在床，哥哥又被人骗去投了钱，家里的栀子园是唯一的念想，她从江南小镇跑到沪上，一来是想把栀子膏的生意做起来，二来也是想躲着家里给她说的那门亲 —— 对方是沪上的盐商，听说年纪大了还性情暴戾，苏枳说什么也不肯嫁。这本小说里的沪上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，洋行、本土商行、帮派搅和在一起，苏枳一个小姑娘挤在里面，就像把栀子花扔进了满是油污的巷子里。她第一次跟帮派的人起冲突，是因为对方想强占栀子园的地皮，那人伸手去抢她手里的账本，苏枳直接把账本塞进了烧栀子膏的大锅里，嘴里喊着 “你们要地，就先把我和这锅膏一起烧了”，结果那人倒被她这股劲唬住了，暂时没再提占园的事，可这事也让苏枳知道，光靠倔劲没用，得找靠山。
 
后来她认识了在洋行做翻译的沈砚，沈砚帮她把栀子膏卖到了外国洋太太的圈子里，苏枳才算在沪上站住了脚。我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段描写，是苏枳和沈砚在江边的码头看货，那天起了雾，江面上的船影模模糊糊的，沈砚从怀里掏出个玻璃小瓶，里面装着提炼好的栀子精油，他把瓶子递给苏枳，说 “你看，把栀子做成这个，就不怕被人比下去了”。
 
苏枳接过瓶子的时候，手抖了一下，瓶身的冷意透过指尖传过来，她低头看了看瓶里淡黄色的液体，又抬头看了看沈砚，半天才说 “我娘说，栀子就得是开在枝上的，做成膏是为了留香，做成这个，就没魂了”。这段对话我记了好久，总觉得苏枳守的不只是栀子园，更是江南小镇里那点没被洋玩意冲散的东西。可偏偏就是这件事，让她和沈砚有了分歧，沈砚觉得要变通才能活下去，苏枳却认死理，两人冷战了好一阵子，苏枳那段时间天天守在栀子园里，对着枯掉的栀子树发呆，连栀子膏的生意都顾不上了。
 
再后来，盐商还是找了上来，带着人去栀子园闹事，把园里的栀子树砍了大半，苏枳的父亲被气得病情加重，没几天就走了。这是苏枳第一次真正尝到失去的滋味，她跪在父亲的灵前，手里攥着那枝被砍断的栀子枝，枝上的花苞都蔫了，她就那么跪了一夜，第二天起来眼睛肿得像核桃，却跟哥哥说 “园子没了，我们再种，生意没了，我们再做”。
 
也是这件事之后，苏枳松了口，愿意跟沈砚学做栀子精油，她把那枝枯栀子枝埋在了院角，说 “等精油做出来了，就让它再长出来”。这本小说里的第三个转折，是苏枳的哥哥为了给父亲报仇，跟帮派的人起了争执，被人打伤了腿，苏枳为了救哥哥，不得不答应盐商的条件，用栀子园的一半股份换哥哥的平安。她去跟盐商签字的那天，沈砚赶了过来，把她手里的笔抢了过去，说 “这事我来解决，你别拿自己的东西换”，那天沈砚跟盐商谈了什么，小说里没写，只写了盐商最后撤了手，苏枳的哥哥也被送进了医院。
 
《烂栀子》的结局里，苏枳的栀子精油生意做起来了，她在沪上开了家栀子铺，把江南的栀子园也重新翻种了，这本小说完结的时候，特意写了苏枳站在重新开花的栀子园里，沈砚站在她身边，递给她一支刚摘的栀子。结局里苏枳和沈砚留在了一起，江南的栀子园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，沪上的栀子铺成了小有名气的铺子，苏枳的哥哥腿好了之后，帮着她打理园子里的事，那个盐商后来因为帮派火并，离开了沪上，再也没出现过。
 
我合上书的时候，总在想苏枳埋在院角的那枝枯栀子，小说里没写它有没有重新长出来，只写了栀子园里的新苗开了花。我真的反复翻了好几页，就想找一句关于那枝枯栀子的话，结果翻到最后，也只看到苏枳摸着新栀子树的枝干，说了句 “还是老枝开的花香”。可能我理解错了，雀眠或许根本没想写那枝枯栀子的后续，可我总觉得，那枝枯栀子才是苏枳最开始的样子，犟、硬，带着点没被磨平的棱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