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了不起的里德尔》里那十分钟的凝视到底是什么

始终忘不掉里德尔举起男孩头颅的那十秒钟，《了不起的里德尔》的故事里，这份极致的偏执与破碎，早就藏在他法国乡村的出身和骨子里的阴郁底色里。他从小就挤在兄弟姐妹扎堆的家里，父母的关爱被分摊得所剩无几，体弱多病又没钱医治，个头总比同龄人矮一截，沉默得像墙角的影子，只有父亲偶尔会跟他说些道理，可这份温柔也随着父亲早逝早早消散。身边的人好像都带着某种扭曲，二哥有自杀和被迫害的念头，三哥虐待动物，四姐患严重的精神病，最小的弟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，这样的环境像一张网，慢慢收紧裹住他原本就灰暗的童年。
 
这本小说里，里德尔的恶从来不是突然滋生的，第一次让他对鲜血产生执念的，是小时候看家里杀年猪的场景。猪的惨叫和绝望眼神让他难以忍受，可当烤猪肉端上桌，一家人围着喝汤庆祝时，他又莫名开心，心底甚至冒出一个惊悚的疑问：自己是不是也能像杀猪一样杀人？这个念头像种子，在他心里扎了根，夜里常常脑补杀掉同学的画面，一想到鲜血涌出，就控制不住地兴奋，而他的受害者想象里，从来只有男性。
 
十二岁那年在山上放牛的遭遇，成了压垮他的第一道裂缝。一个路过的老头向他要牛奶，转头就盯着他的大腿，把他按倒在草地上。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屈辱，却也意外爱上了自娱自乐的感觉，每次都会想象杀人的瞬间，杀戮成了他缓解心理和生理痛苦的唯一出口。这之后，他的恶念愈发清晰，却又在潜意识里抗拒，直到1904年小镇来了传教团，他抱着寻求安宁的念头向牧师忏悔，牧师觉得他本性不坏，又恰逢他成绩名列前茅，便邀请他去神学院。
 
去神学院原本是他对抗恶念的尝试，也是《了不起的里德尔》里重要的转折。可那里的日子并没有让他平静，他是唯一一个靠资助上学的人，穿得破破烂烂，根本交不到朋友，强烈的自卑让孤独感疯长，抑郁情绪翻涌时，杀人的念头更加强烈，只是这一次，他想的是控制、折磨，最后再一刀斩首。他开始疯狂学习，试图用忙碌压制欲望，年底拿下七个奖项时，同学们只当他是沉默温顺的优等生，没人知道他眼底藏着怎样的黑暗。假期回家后，压抑的环境让他再次失控，手里攥着匕首，一遍遍想象刺杀的场景，直到神学院的同学上门借书，他甚至把幻想对象换成了这个唯一愿意靠近他的人。
 
他写了忏悔信，发誓不再犯错，可当晚就破了誓。真正的爆发在杀人前一天，他做了个杀人的梦，醒来后对嗜血的欲望再也无法克制。同学来还书时邀请他去树林看书，他揣着匕首跟在后面，心理建设做了一路，却因为犹豫最终没动手。回家后巨大的自责裹挟着他，他冲出家门，在田野里遇到了一个割草喂牛的男孩，男孩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年被老头侵犯的经历，恶念瞬间占据了主导。
 
月亮辐射把这段场景写得极具冲击力，我重读了两遍都没能缓过来。男孩认识他，笑着和他打招呼，转身去树林找木头时，里德尔默默跟了上去。树林深处的光影很暗，他突然从背后搂住男孩，用力扑倒在地，双手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。男孩满脸通红，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求饶声，手脚拼命挣扎，里德尔的手指越收越紧，片刻的犹豫后，他想起若是放走男孩，自己的事就会被揭穿。
 
于是他掏出匕首，像小时候看杀猪那样，狠狠扎进男孩的脖子，看着鲜血一点点流尽，再一刀刀割断对方的脖颈。完事后，他双手举起男孩的头颅，就那样静静凝视了十秒钟，嘴角慢慢勾起笑意，十几年的脑补终于变成现实，那种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。可下一秒，厌恶感突然袭来，他猛地把头颅扔出去，慌慌张张地逃离现场，跑到小河沟里反复清洗手上的血迹，直到天黑，才一步步走向警局自首。
 
这段描写里没有多余的情绪渲染，却比任何直白的控诉都更有力量。里德尔的矛盾在这十分钟里展现得淋漓尽致，他既渴望杀戮带来的快感，又在事后被良知刺痛，这种拉扯让他变得更加扭曲。小说完结后，结局里的走向也早已注定，他没有被法律严惩，1907年被关进了精神病院，直到1918年去世，享年三十岁。那个曾经在神学院努力压制欲望的少年，那个在杀人后感到厌恶的凶手，最终还是没能逃出自己的命运。
 
这本小说里，没有绝对的善恶评判，只有一个被环境和欲望推着走的悲剧人物。里德尔想逃离童年的阴影，想压制心底的恶，却一次次被现实打回原形，他的核心目标从来不是成为杀手，只是想找到一份安宁，可这份简单的愿望，最终被绝望吞噬。瓦尔普吉斯骑士团分崩离析后，他曾彻底与世隔绝，活在魔法社会的边缘，邓布利多的出现一度让他看到转机，却又因为对方的犹豫和自己的疾病，陷入更深的深渊。